人潮的挤压让空气变得稀薄污浊,让清澄的呼吸都带着灼痛。每看到一个倒下的身影,她的心就往下沉一分。
“清出通道,优先转移昏迷和无法行动的人!”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,一边逆流而上,一边将找到的昏迷者转移到墙边,避免发生踩踏事故。
一片混乱中,清澄余光捕捉到一个身着军服的身影——李盛,他也试图把一位昏迷的老者拖到墙脚。
清澄定睛一看,那不是公公吗,怎么只有老爷子一个人?她喊了一声李盛,李盛闻声转过头来,两人默契的同时向对方靠拢。
“夏女士被人绑走,高夫人去追了。”李盛没有废话,直接讲明了缘由。
啊?清澄大脑一片空白,这是什么神发展?她小说都不敢这么写,就在这时她在嘈杂中听到一声厉呵:“贼子敢尔!”
拍卖台上,高夫人动作快得惊人,她拿着一根棍子,娇小的身影穿梭在两个持刀贼人中间,翻飞的裙摆宛如穿花蝴蝶,咔嚓,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,贼人哀嚎着松开了武器。
唰——刀锋划破空气,直刺高夫人后颈,清澄大喊一声:“身后!”
当!一声金属交鸣,高夫人反手一剑挡住了贼人的攻击,没给对方喘息,一记窝心脚踹飞了那人:“多谢。”
“女侠,好身手。”清澄在身后忍不住竖起大拇指,视线不自觉落到那根手杖剑上,好帅啊,下次让阿霄借来玩玩。
“救命!”前方传来微弱的呼救声,是师傅,清澄一下跳上拍卖台,而高夫人已如离弦之箭冲了过去。
逼仄的后台通道里也有两个穿侍者服的贼人,夏婉兰被人捂住了嘴,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嗬嗬声。
昏暗中,高夫人划出一道银色弧线,贼人惨叫一声松了手,夏婉兰拼命挣开束缚,跌跌撞撞向高夫人跑去。
两人刚拉住手,更多的贼人涌了出来,将高夫人、夏婉兰团团围住,高夫人轻轻将夏婉兰推向身后,眼中寒光一闪,宝剑陡然弹出,激战身形快如鬼魅。
哔~清澄吹了下口哨,关公队员闻声而至,一黑一红两拨人马挤满了狭窄的通道,打的难解难分。清澄投鼠忌器,不敢轻易开枪。
就在高夫人与两名侍者打斗的五步之外,原本抱头躲避的拍卖师突然回头,似乎被高夫人深藏不露的身手震撼。
不过一瞬 ,拍卖师狞笑着探手入怀,哪还有半分害怕。
邦!
拍卖师胸口沁出血痕,他捂着胸口缓缓滑落,清澄端着冒烟的枪吹了吹,七步内,枪真是又准又快。
可下一秒,清澄只觉得咽喉处一凉,根本来不及反应,人被撞到了一旁,而她身侧多了一具瞪大眼睛,脖子喷血的尸体。
“哎呀,失礼了。”高夫人猛地收回腿,娇羞的用裙摆盖住脚。
“妙妙快走。”夏婉兰拉住高夫人往外逃。
清澄瞅准时机将两位长辈拉出混战的通道:“姑姑,你怎么样?”
“别管我,他们抢了藏品,千万……不能让国宝外流。”夏婉兰重重咳了几下,人又晕了过去。
“兰儿。”高夫人一把抱住夏婉兰。
这时李盛也跳上讲台引导长辈们撤退,清澄心中稍安,转身朝另一侧的通道进入后台。
摇曳的残光拉出一道模糊的影子,清澄踹开虚掩的门,刺骨冷气扑面而来,穿过化妆区,来到办公区域,然而走廊里空无一人,只有一扇扇闭合的门。
人呢?不可能就外面那些人。前方有一处特别的光亮,清澄靠着墙向前走,走廊的拐角是仓库,黄色的灯打在瓷砖上,有人在把仓库门打开了。
“老大,他们的预付款都装箱了。”
“嗯,动作快,小件装箱,大件…哼~砸了!”
哐当,哐当。
一声又一声的破裂声刺激着清的澄神经,悄悄探出半个头,瞳孔陡然收缩,张仁酒!
仓库外平台有个铁制吊篮,直通楼下卸货区,几个打手正往上叠箱子,狗汉奸卷走抗日善款不说,竟然想偷国宝,还将带不走的国宝,通通砸碎。
岂有此理!一股无名火直通天灵盖,清澄捏紧枪,瞄准半天却迟迟没有下手,她长吸一口气稳住心神,他们人多不能冲动。
视线扫过一摞摞麻绳,零碎的广告钢架,堆叠的道具箱,它上方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配电箱,好几条乱拉的裸线耷拉在配电箱旁。
脑中灵关一闪,清澄爬上道具箱检查配电箱,忽然背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:“你是谁?”
砰砰砰!伴随木屑横飞,清澄狼狈的闪到道具箱后,快速开了两枪,不求命中,只为吸引敌人注意力。她则借着道具箱的掩护,反向撤退,同敌人秦王绕柱。
“她在那边!”一个手下喊道,两人立刻从不同反向包抄。
雷霆之间,清澄抓起地上沉重的麻绳圈,狠狠朝敌人抛了过去。
绳圈在空中散开,如同猎人的套索,追击者胡乱打了几枪,走廊里顿时硝烟弥漫,清澄故意竖起小指发出挑衅的嘘声,果然他们脸上怒气个更胜,扬言要将清澄挫骨扬灰。
就是现在!清澄猛拽绳头,一下子两个追击者就栽倒在地,绊住他们的绳子越解越乱,直接变成了脚镣。
听到声响的贼人陆陆续续的出来增员,清澄手脚并用的往散落的钢架那跳,钢管焊接的架子比想象中的还要重,她憋红了脸都没推动。
敌人的呼呵越来越近,清澄气喘吁吁挑了个最短的,走——你——用尽吃奶的力气终于它推到锈蚀的配电箱上,紧接着她又踹翻一个小三角支架横亘在走廊上。
来不及停住的贼人,纷纷倒在了三角支架上。
邦!
子弹精准的打断了配电箱上的电缆,电缆好似被掐断了脖子的毒蛇,在空中乱窜。
噼噼啪啪,追击的人无一幸免,都被电成了焦炭。
一股头发烧焦的臭味散开,清澄不禁皱了皱鼻子,她三步并做两步,跳上绝缘的木头箱子,轻松躲过死亡区域,直奔仓库。
邦!邦!邦!
三声急促到几乎连成一声的枪响,三个手下后脑爆开血花!连哼都没哼一声,便如同秋风落叶栽倒在地。
清澄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,快速击毙了三人,堪堪留下了张仁酒,他要是跑了,七号就不知道放哪儿了。
“你TM倒底是谁?”张仁酒端着枪,发红的眼睛瞪着清澄。
“你日本爹的爹。”清澄喘着粗气调侃,她瞥到控制吊篮升降的手动绞盘,徐徐转动,“两头通吃了想跑路,问过我们刑堂没?”
张仁酒冷嗤道:“切,被通吃只怪他们太蠢,搞得你们司徒美是什么善男信女一样。我们是青帮不是善堂。”
“张先生谬赞了,我们刑堂可不会把鬼子研究的生化武器用在同胞身上。”清澄慢慢朝绞盘处移动。
砰!张仁酒率先开枪,示意清澄往后退,清澄看清他眼底的不屑,反而进了一步:“咱们堂主有令,若是能供出七号的方位,就留你一命。”
“别动。”张仁酒举枪威胁道,“司徒美想得倒美,有本事自己找啊,我可以告诉你们就在会场里。”
“是吗,其实没什么大不了,七号遇到空气就化了,无非让先施百货停业几天,散散味。”清澄无所谓的撇撇嘴。
“七号,那是几百年前的版本了,现在的这版叫撒库拉……桀桀桀,时间估计差不多了,你猜猜,会场里那些还在挣扎的、没跑出去的,还有楼下那些无辜的路人,能撑多久吧。”张仁酒脸上带着猫戏老鼠般的变态笑容。
千刀万剐都解不了心头恨,清澄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已经绷的发白,杀了他,杀了他……
“喂,低头!”
清澄听到熟识的声音马上蹲下,只听到“噗”的一声,白色的粉末喷了张仁酒满头满脸。
“什么东西?”张仁酒惊恐的抹了下脸。
山海骄傲的从通风管道里钻出来,摘下面具:“当然是刑堂秘制的毒粉啊。乖乖把七号交出来,本堂主可以给你留个全尸。”
“放屁,你不是司徒美,他不可能出现在这。”张仁酒挠了挠脸,他被泼了粉的皮肤迅速长出一片红疹子。
“是吗?”
另一个持枪的大高个,或者说真正的司徒美站在门口,他身后跟着数不清的关公面具,阵仗比清澄来时大多了。
“我是不是应该同我的轿车一起灰飞烟灭呢。可惜啊,小夏先生比你聪明多了。对不起,没跟上您的脚步,刚刚耽搁了一下。”司徒美无奈的瞥了眼山海,他正是多出来的那个面具人。
“没事,你来的刚刚好,我正要替咱家清理门户呢。”清澄也掀开面具。
“你们,你……哈哈,哈哈哈哈哈哈,你是小夏先生。”张仁酒眼底闪过一丝疯狂,他猛地按下了墙上的红色按钮,“你来的正好啊。”
嗡——令人头皮发麻的电流声瞬间充斥了整个仓库,清澄条件反射的捂住耳朵,两个出口肉眼看见的多出一道铁丝栅栏。
而狡猾的张仁酒向后轻轻一跃,轻松跳进了悬停在平台外的铁吊篮,还从吊篮里抓起一块沾满油污的抹布,朝栅栏上一扔。
滋啦,噼啪,一阵耀眼的蓝色火花闪过,抹布瞬间成了冒烟的焦炭。
清澄的心沉到了谷底,握枪的手因为极度紧绷而微微颤抖,路被堵死了。
“这可是最新的防盗电网,为了这次拍卖会才安装的,千万别乱碰。”张仁酒带着戏谑的阴笑,一只手悠闲地搭在吊篮内部的控制杆,“当然如果你们乖乖的话,跪下来求我,或许……”
他话音未落,哒,灯骤然熄灭,黑暗中,张仁酒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荧光绿,他骂了句娘,立马拉下升降把手。
电网失效了!清澄扑向手动绞盘,山海随手拿起一根木棍卡住,司徒美又添了一根,三人齐齐发力。
嘣——钢缆和吊轮发出难听的摩擦声,门外的关公队员见状也跟着来帮忙,清澄给他们腾出位置,冲到铁门边缘一脚踹开,冰冷潮湿的小雨扑面而来。
吊篮停在半空,清澄顾不上自己半身空悬,掏出配枪,张仁酒也掏出枪。
登时枪声大作,忽然眼前红光一闪,子弹擦着她的额角划过,清澄立马闪回仓库,视线锁定在钢索上。
邦邦,最后一发子弹打完,吊篮在风中晃了晃,猛地一沉。
张仁酒好像早有准备,甚至对着清澄和仓库的方向,做出了一个割喉的手势,脸上带着扭曲的快意。
啪,主钢缆应声而断,铁篮一下坠入黑暗,可张仁酒安然无恙,他的腰间还绑着另一条保险绳,手对着卡扣一松,整个人匀速下降。
清澄还想开枪,哒哒,子弹早就被打完了。司徒美也反应过来,朝着那个绿点开了两枪,可惜晚了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绿点落到卸货区。
“追!”司徒美沙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意,一群门徒浩浩荡荡往卸货区赶。
“别忘了,他身上有荧光粉。”山海大声提醒道。
“多谢雷兄弟,后会有期。”司徒美朝山海抱拳道。
等司徒美离开,清澄才点了点山海:“嘿,你们两怎么搞一块了?”
“哎呀,说来话长,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找那个什么撒,撒裤兜。”山海脸上荡漾着唯恐天下不乱动的兴奋。
“你才撒裤兜呢。撒库拉,就是樱花,一种粉色的花。”清澄忍不住解释。
“这不是重点,啊!”山海毫无征兆的发出一声爆鸣,“你您你,破相了,完了,完了,我的脸也要被划烂了。”
顺着小山海惊恐的目光,清澄抹了下额角发烫的地方,黏腻的血迹沾上食指,她现在感觉不到疼,待会再说吧,找出“樱花”更重要。
樱花,为什么要重新取名为樱花呢?要么是颜色相似,要么是特点相似,倒底是哪种呢?
“不会是粉色的蛋糕吧,我吃了好多呢。”山海欲哭无泪的揉揉肚子。
“要真是蛋糕,你现在已经死一会儿了。”清澄否定道,樱花应该毒性更烈,而且改良了它原来易分解的缺点,但原来无色无味的优点应大概率不会改,先出去再说吧。
清澄领着小山海离开,沉浸于思考中的两人并没有发现,黑暗中还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。
会场空了一大半,剩下的几乎都是昏迷人士,需要一个个背出去,清澄没找到高峻霄,反而见到利用板车运送群众的艾格尼斯和尾崎同志。
没想到尾崎同志受了伤还在帮忙,对了,他也是日本人,这不巧了吗。
清澄小跑过去将尾崎拉到一旁,将自己新得到的情报一五一十的讲清楚,并结合先前张充透露的情报,七号已经由气体变成了液体,让他想想为什么叫这名。
尾崎扫视了一圈,嘴里喃喃自语:“樱花,樱花,梦幻的美丽,只是美好的事物,转瞬即逝。”
美好的事物,转瞬即逝!这句话,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,瞬间点燃了清澄脑中纷乱的线索。
所以是……冰!“樱花”藏在那些冰雕内部,冰融即释,张仁酒肯定要给自己逃跑留出时间,冰块要足够大才行。
“您说的十分合理!” 尾崎点头肯定道,“冰雕在饮食区。”
但这远远不够,餐饮区有好几座装饰冰雕,冰上挂满了细密的水珠,天鹅,龙凤,先施百货的商标,哪一尊里藏着致命的“樱花”?还是每一尊都有?
暴露在“樱花”的死亡阴影下,清澄甚至能隐约听到某种细微的、持续的“滴答”声,不管是哪一座,先降温,延迟它融化。
“降温?怎么降?”尾崎手足无措的左右张望。
“用冷水啊。”山海提着冰香槟的铅皮桶,里面的冰都已经融化成了水。
冷水不够,需要更低的温度,清澄强迫自己冷静,她沿着自助餐饮台走,这时她瞟到了白色的盐。
有了!清澄将白色的盐通通倒进了铅皮桶,这还不够,尾崎表示二楼有卖进口海盐,还有卖生鲜的地方肯定有散冰,毕竟这里是百货商店啊。
“行,你快去。”清澄扭头对山山海说道,“你把冰水泼到龙头和龙身连接处,天鹅也是先浇脖子,那里融化最快,动作要快! ”
两人忙活一阵,清澄又找到几个装饰用的景泰蓝大缸,轻轻把冰雕放进去,盖上桌布。
“亲爱的,亲爱的,别搅拌了,放着我来。”艾格尼斯拽住清澄语速极快,“青帮的人被埋伏了,死伤惨重,然后有一个上校去追你们的国宝了。军方在场我们不方便出面,查理让你去支援他们。”
上校,高峻霄。清澄脑子里的弦快要崩断了。